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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引

上文《股份公司：解决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灵丹妙药？》谈论到，股份公司，尤其是上市公司促进了资本主义生产进一步的社会化，大幅提升了劳动生产率。股份公司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身范围内的一种扬弃。但股份公司解决不了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这是因为到金融资本主义阶段，其基本矛盾已表现为生产的全面社会化与金融资本自我膨胀和泡沫化的矛盾。

随着金融资本主义的发展，经济学上的信用超越了借贷的范畴。本文在简述《资本论》关于信用的基本观点的基础上，提出股份公司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后，金融资本发现了“新大陆”： 通过证券买卖差价获得资本利得收益，不仅流通速度更快，而且收益更高。为攫取更多剩余价值，金融资本步入自我膨胀和泡沫化的不归路，形成了金融霸权。而形成金融霸权有两个必要条件，一是信用货币成为国际通行的硬通货；二是通过军事霸权确保金融霸权。

顺便提一句，《资本论》用了两章来讨论信用问题，而有的教科书却对信用只字不提。

借贷信用的产生

《资本论》没有详细讨论信用制度的产生和发展，而是着重于信用与资本的关系，以及信用对于资本主义生产的作用。

《资本论》指出，“在资本主义生产中，货币经营业的发展很自然地会和商品经营业的发展齐头并进。”

首先是实业家（包括产业资本和商业资本）的资金支付，如经营资金的收支、保管和资金结算等与资金相关的技术性业务，逐渐集中到货币经营者。这就是商业银行“存、贷、汇”中的“存”和“汇”。 实业家对货币经营者的信任，奠定了信用制度的基础。

银行家作为货币经营者通过向货币资金的所有者支付借入利息，集中了大量货币资金。此时，银行家成为货币资金的借入者。当银行家再将集中的货币资金放贷给实业家，银行家的特殊职能¾借贷信用就产生了。银行家不是某一单个的贷出者，而是作为所有贷出者的代表。

也就是说，银行既代表借入者的集中，实现了货币资本的集中，又代表贷出者的集中。银行经营的收益就在于贷出时的利息率高于借入时的利息率。

借贷信用是通过银行家创造的信用工具来实现的，包括汇票、本票、支票、银行券等等。其中银行券可以作为一般的货币支付手段。但市场经济发展到今天，大多数主权国家的货币发行权已由国家的中央银行掌控。当然，美国的美联储是一个很奇妙的存在。

由借贷信用到虚拟资本

以借贷为核心的各种信用工具产生后，由单纯的商品流通领域进入一般的货币流通之中。基于信用工具的交易产生收益和利润时，就衍生出虚拟资本。

《资本论》引用威·里瑟姆(约克郡的银行家)的《关于通货问题的通信》中有一句话：“空头汇票，是指人们在一张流通的汇票到期以前又开出另一张代替它的汇票，这样，通过单纯流通手段的制造，就制造出虚拟资本。在货币过剩和便宜的时候，我知道，这个办法被人使用到惊人的程度。”

由此可以看出，在货币的乘数效应下，货币的集中必然促使虚拟资本的交易规模很快大幅超过借贷规模。

信用在资本主义生产中的作用

借贷信用解决了商品流通过程中的资金剩余和资金缺口问题，促进了资本周转速度的提高，因此信用制度是资本主义生产发展的内在需要。

银行实现了借入者的集中和贷出者的集中，因此成为了利润率平均化的重要推动力量。《资本论》总结道，“信用制度是必然形成的，以便其对利润率的平均化或在这个平均化运动中起中介作用，而且整个资本主义生产就是建立在这个制度的基础上的。”

信用制度对资本主义生产的巨大贡献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减少了流通费用。大部分的交易将不再需要货币，而且随着电子信息技术在银行业的广泛应用，电子支付化后货币流通的速度大大加快。

2、金银等贵金属货币基本上被信用纸币所替代。

3、在信用的支撑下，流通或商品形态变化，进而资本形态变化，都明显加快，促进了整个再生产过程的加快。

4、催生了股份公司。（注：关于股份公司对资本主义的重要意义，前文已有详细讨论，这里不再赘述。）

信用促进了资本所有权与经营权的分离

信用制度产生于商业信用，发展于银行借贷信用。信用的实质是用契约替代低效率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契约的核心是明确交易参与各方的债权债务关系。政府与经济相关的一整套法律体系的颁布实施进一步强化了信用制度的实际效力。

银行信用由单纯的借贷中介扩展为信用中介，成为商品流通过程中买卖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可信第三方。信用证、保函等都属于信用中介业务。因为集中了借入资金和贷出资金，银行信用远远超过商业信用。银行为股份公司所有权与经营权的分离提供了信用基础。

《资本论》指出，“实际执行职能的资本家转化为单纯的职业经理人，即其他人的资本的管理人，而资本所有者转化为纯粹的所有者，即单纯的货币资本家。”“在股份公司内，这种职能已经同资本所有权分离，因而劳动也就随之完全同生产资料的所有权和剩余劳动的所有权相分离。”

两权分离后金融资本步入自我膨胀的不归路

以上市公司为代表的股份公司，普遍实行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的经营体制。代表所有权的股份可以转让或买卖。股份买卖差价产生的收益称为资本利得。

两权分离后，资本所有者只是单纯的货币资本家吗？资本主义向金融资本主义阶段演进的历史已给出了否定的回答。资本所有者不仅没有感到“失落”，反而“非常兴奋”，因为资本所有者发现了“新大陆”：与借贷信用或实业投资，通过证券买卖差价获得资本利得，不仅流通速度更快，而且收益更高。

于是证券交易所、期货交易所，以及金融衍生市场等相继产生。股票市场的价值发现功能、优化资源配置功能等证明证券市场合理性的理论都出来了，反对政府干预、主张经济自由化的货币主义理论大行其道。（注：作者并不是要否定证券市场的价值发现和优化资源配置的积极作用。本系列后续将专门讨论证券市场的积极作用。）

股票价格一天、甚至1分钟涨幅所对应的资本利得收益率（买卖价差收益率）甚至超过了该上市公司一年的净资产收益率，其合理性在哪里？

股票价差小怎么办？这有什么难的，可以人为制造价差。甚至上市公司经营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变化，单纯地调节供求关系都可以形成股价的巨幅波动。

西方经济学极力鼓吹自由竞争模型，主张由市场竞争产生的价格是最有效率的。然而事实却是：金融资本凭借资金优势“操纵”股票、债权、期货、金融衍生品等交易性金融产品的供应和需求，形成对金融资本来说“可预期”的价格涨跌或“潮汐”。

在这里，很有必要再温习一遍马克思的原话：

资本家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有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当大量的货币资金进入金融市场去追逐资本利得收益时，金融资本就进入了自我膨胀式发展的新阶段（或称为“信用膨胀”）。与此同时，借贷资本在金融资本总量中的占比持续走低。日益脱离实体经济的金融资本越来越表现为基于信用的虚拟化货币资产。

之所以在表述中增加“泡沫化”是预示：既然是泡沫，其结局必然是破灭。这是由马克思主义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的唯物史观所决定的。

资本主义通过股份公司机制实现了进一步的社会化大生产。但股份公司就像硬币的两面。股份公司的另一面却是，所有权与经营权的分离“诱使”金融资本走向了脱离实体经济的自我膨胀式发展。金融资本信用膨胀式的生产关系无法再适应生产力要求全面社会化的需要。

所以《资本论》说，“生产资料的集中和劳动的社会化，达到了同它们的资本主义外壳不能相容的地步。这个外壳就要炸毁了。资本主义私有制的丧钟就要响了。”

金融资本从信用膨胀到金融霸权

金融资本的收益或利润全部来自于实业生产过程所创造的剩余价值。别忘了，金融资本积聚了大量的货币资金。而且，金融资本还可以利用货币的乘数效应调节资本规模（注：利率成为美联储货币政策调控的主要手段，见前文《倡导经济自由的货币主义：沦为金融资本的“白手套”？》）。

如果按照资本规模的比例划分剩余价值，产业资本和商业资本与金融资本相比，必然相形见绌。

更为神奇的是，金融资本还“发明”了用净现值贴现法评估资产或股票价值。这个估值是当期净利润的十几倍、几十倍，甚至上百倍。金融资本可以按其估值变现资产或股票，变换为当期的货币，还是G－G’。这说明：金融资本不仅攫取尽可能多的当期剩余价值，竟然还攫取了未来的剩余价值。

以上就是本文理解的，金融资本自我膨胀式发展的“奥秘”。这个“奥秘”根本无法用所谓的契约精神去解释了。而是活脱脱的金融霸权。

当今世界，只有美国和美元存在这种金融霸权。从现实情况看，形成金融霸权有两个重要的前提条件：

一是信用货币成为国际通行的硬通货。欧盟曾雄心勃勃地想搞欧元霸权。但1999年1月欧元诞生的两个月后，科索沃战争爆发。而现在俄乌战争还处于胶着状态。

二是通过军事霸权确保金融霸权。伊拉克的萨达姆意图用欧元结算石油，利比亚的卡扎菲想用黄金结算石油，结果萨达姆和卡扎菲这两个强人都被灭了。

美国自1776年建国至今247年，只有短短的21年没有卷入战争。美国前总统西奥多•罗斯福曾很直白地说，“我应该欢迎几乎任何战争，因为我认为这个国家需要战争。”

限于篇幅。本文就不展开讨论了。有待以后再说。

【文后：关于金融资本的专题讨论，此前已连续写了三篇，分别是《金融资本之借贷资本：利息率、平均利润率和企业利润率的关系》、《金融资本：资本所有权与使用权的三重分离》、《股份公司：解决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灵丹妙药？》。本文是第四篇。这四篇都是学习《资本论》相关章节的成果。】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学刍议-来自草根的观点》17